這是八十年代的一個故事。

他在高中住校，離家很遠。為了省錢，他很少回家，節假日就在學校不遠的火車站當搬運工，只有過年時才回去一次。

有一天，他的母親到學校來看他。

那是在大興安嶺的山區。雖然只有一百多公里，但他母親一路搭運木材的便車，硬是走了三天。

是初冬的第一場雪。雪不大，一邊下一邊融化。雪在天空是白的，落在地上就成了黑色。一地的黑雪和泥漿，還有行人斑斑駁駁的足跡。

正是下課時間，有人喊：大彬，你媽媽來了！

他急忙跑出教室。因為從來沒見過他的家人，同學也有不少跟了出去。

媽媽看到高大的兒子，高興得也是一路小跑。不想腳下一滑，把背上背著的包裹重重地摔在地上，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。

落在地上的什么東西都有：一雙手工的布鞋、羊毛襪子、幾條疊在一起的手巾、一個一個大大小小裝著食物的小布袋子、十幾只雞蛋、還有滾得到處都是的玉米面的干糧。

母親呆呆地站在那里。

他什么也沒說，急忙蹲下，在同學們的目光中，把東西一件不少地收拾了起來。當他滿手泥雪站立起來，吃力地拎著那重重的包裹，他的眼里全是淚水。

這是我們見過他唯一流淚的一次。

同學們都為這場面所震撼，整個操場沒有一點兒聲音。

大家都想到了自己的母親。

那年，期末考試，他的作文是唯一的滿分。

他作文的題目是：撒落一地的美麗。